"我要和你离婚。" 王峰站在客厅中央，手里握着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，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讨论今天的天气。 李慧正端着刚洗好的碗筷从厨房走出来，听到这句话，手中的碗"啪"的一声摔在地上，瓷片四溅。她瞪大了眼睛，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 "你说什么？"李慧的声音有些发抖，"峰子，你在开什么玩笑？" 王峰摇了摇头，将离婚协议书放在茶几上："我没有开玩笑，慧慧。二十五年了，我想我们都该为自己活一次了。" 屋外的夕阳西下，橘红色的光线透过百叶窗洒在客厅里，照在两人之间越拉越长的沉默上。李慧看着这个和自己生活了二十五年的男人，第一次觉得他如此陌生。 01 1984年春天，王峰第一次见到李慧时，她正站在县城百货公司的柜台后面，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工作服，笑容甜美。 那时候王峰刚刚从技校毕业，在一家小工厂当学徒工，月工资只有三十六块钱。而李慧已经是百货公司的正式职工，每月工资五十二块，在当时算是很不错的工作了。 "小伙子，你要买什么？"李慧的声音清脆悦耳，让初来乍到的王峰脸红了半天。 王峰结结巴巴地说要买一块手帕，其实他什么都不需要，只是听说县里最漂亮的姑娘在百货公司上班，特意来看一眼。 李慧熟练地包装好手帕，收了钱，还多给了王峰一个笑容。王峰捏着那块手帕，一路傻笑着回家，心想这辈子值了。 从那以后，王峰隔三差五就往百货公司跑，有时候买块肥皂，有时候买包香烟给父亲。李慧渐渐记住了这个憨厚的小伙子，偶尔还会和他说几句话。 有一天下班后，王峰鼓起勇气问李慧愿不愿意和他去看场电影。李慧犹豫了很久，最终点头同意了。 电影是《庐山恋》，王峰紧张得全程都不敢看李慧一眼，倒是李慧看得很投入，偶尔还会轻声评论几句剧情。走出电影院时，李慧主动挽起了王峰的胳膊。 "峰子，你觉得我们合适吗？"李慧突然问道。 王峰愣了愣，不明白她的意思。李慧接着说："我家里人说，找对象要找踏实可靠的，你看起来就很踏实。" 王峰心中一阵狂跳，但很快又冷静下来："慧慧，我现在工资不高，家里条件也不好..." "没关系，"李慧打断他，"我相信你会努力的。而且我妈说了，男人最重要的不是有多少钱，而是有没有责任心。" 那一刻，王峰暗暗发誓，这辈子一定要对李慧好，让她过上好日子。 六个月后，他们结婚了。婚礼很简单，但王峰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 02 结婚后，两人在李慧父母家的后院搭建了两间小平房。虽然地方不大，但收拾得很温馨。 李慧的父亲李老汉是县里小有名气的木匠，手艺精湛，在当地颇有声望。李慧的母亲虽然没有工作，但在家里说话很有分量。 从搬进李家的第一天起，王峰就明白了自己的身份——他是入赘的女婿。虽然没有人明说，但这个事实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他心上。 "峰子，你要记住，慧慧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，"李母在新婚第二天就把王峰叫到一边，"你要是敢对她不好，我第一个不答应。" "妈，您放心，我会对慧慧好的。"王峰老实地点头。 李父虽然话不多，但眼神中的审视让王峰感到压力。每次吃饭，李父总是先问李慧工作上的事情，然后才随口问问王峰。 更让王峰难受的是，街坊邻居们的议论。 "那个王峰啊，运气真好，娶了李家的闺女。" "是啊，李慧条件那么好，怎么就看上他了呢？" "听说是入赘的，以后孩子都得跟李家姓。" 每次听到这些话，王峰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但他告诉自己，只要慧慧开心就好，其他的都不重要。 婚后第三个月，李慧怀孕了。全家人都很高兴，李母更是精心照顾女儿，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。 "峰子，你要多干点活，让慧慧好好休息。"李母分配着家务，"洗衣服、做饭、打扫卫生，这些都是你的事。" 王峰没有任何怨言，下班后就包揽了所有家务。有时候工厂加班到很晚，回家后还要洗衣做饭，累得腰酸背痛，但看到李慧满足的笑容，他觉得一切都值得。 十个月后，儿子出生了。按照之前的约定，孩子跟李家姓，叫李明轩。 抱着刚出生的儿子，王峰心中五味杂陈。这是他的血脉，却不能跟他姓王。但看着李慧疲惫却幸福的脸庞，他把所有的委屈都咽了下去。 "峰子，谢谢你。"李慧握着他的手，眼中含着泪水，"以后我们一起努力，给明轩一个好的生活。" 王峰用力点头，心中再次发誓要做一个好丈夫、好父亲。 03 孩子的到来让家里更加热闹，也让王峰的责任更重了。为了多赚点钱，他开始在业余时间接一些零活。 白天在工厂上班，晚上帮人修理电器、搬运货物，有时候还去建筑工地打零工。李慧心疼他，劝他不要太拼命，但王峰总是说："明轩还小，家里开销大，我多干点是应该的。" 随着时间推移，王峰的手艺越来越好，在厂里也得到了提拔，工资涨到了八十块钱。但即使这样，在李家，他依然是那个需要"被照顾"的女婿。 1992年，李慧怀了第二胎，是个女儿。小女孩生下来白白胖胖，很是可爱，取名李佳音。 有了两个孩子后，家里的开销更大了。王峰除了正常上班，业余时间几乎都在外面赚钱。有时候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，人瘦了一大圈。 "峰子，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。"李慧担心地说。 "没事，我年轻，扛得住。"王峰笑着安慰她，"等孩子们大一点就好了。" 但生活的压力远比他想象的要大。孩子们渐渐长大，需要更好的教育，需要更多的营养，需要更舒适的环境。 1995年，李父决定翻新房子，需要一大笔钱。 "峰子，这是我们家的房子，你也有责任出钱。"李父第一次正式和王峰谈钱的问题。 王峰二话不说，把这些年辛苦攒下的五千块钱全部拿了出来。那是他准备给自己老父亲看病用的钱，但他没有说。 房子翻新后，确实宽敞明亮了许多。孩子们有了自己的房间，李慧也很开心。但王峰知道，这房子始终不是他的，房产证上写的是李慧的名字。 有一天晚上，王峰的父亲突发心脏病，被紧急送到医院。医生说需要手术，费用要两万块钱。 王峰急得团团转，但家里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。他找到李父，希望能够借一些。 李父皱着眉头说："峰子，不是我不帮你，家里刚装修完，实在没有多余的钱。你想想其他办法吧。" 那一夜，王峰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。他是李家的女婿，是孩子们的父亲，但在关键时刻，他依然是一个外人。 04 王峰的父亲最终还是去世了。没有及时的手术，老人在病床上痛苦地挣扎了三天三夜。 办完父亲的丧事后，王峰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。他开始沉默寡言，除了工作和照顾家庭，很少再说话。 李慧察觉到了他的变化，试图安慰他，但王峰总是笑着说没事。这种笑容让李慧心里很不安，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 2000年，儿子李明轩考上了省重点大学。全家人都很高兴，但学费和生活费又是一大笔开销。 王峰二话不说，把自己的工资卡交给了李慧："慧慧，明轩的学费你来安排，我再想办法多赚一些。" 为了供儿子上大学，王峰开始做两份工作。白天在工厂当技术员，晚上去餐厅洗盘子。每天从早上六点忙到晚上十一点，回到家倒头就睡。 李慧心疼得直流眼泪："峰子，要不让明轩申请助学贷款吧，你这样太辛苦了。" "不行，"王峰坚决摇头，"不能让孩子背负债务上学。我还年轻，多干几年没问题。" 四年大学期间，王峰从未间断过这种高强度的工作。他的身体明显透支了，头发开始发白，背也有些驼了。但每次收到儿子的好消息，他都会露出欣慰的笑容。 2004年，李明轩大学毕业，在省城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。李家人都很骄傲，觉得这是家族的荣耀。 但王峰却发现，儿子对他越来越疏远了。每次回家，李明轩更愿意和外公外婆聊天，和王峰说话时总是客客气气的，像对待一个普通长辈。 "爸，你最近身体怎么样？"李明轩礼貌地询问。 "挺好的，你工作忙就别总惦记家里。"王峰的回答也很简短。 父子俩之间隔着一种说不清的距离。李明轩从小就知道自己跟母亲姓，知道父亲是入赘的，这让他在同学面前总感觉抬不起头。长大后，这种复杂的情绪更加明显。 2006年，女儿李佳音也考上了大学。王峰已经四十三岁了，但依然承担着家里的主要经济负担。 这一年，李母生了重病，需要长期治疗。作为女婿，王峰毫不犹豫地承担了大部分医疗费用。 "峰子真是个好女婿，"邻居们都这样夸奖，"对岳母比亲儿子还孝顺。" 但王峰听到这些话，心里却五味杂陈。他确实是个好女婿，但他也想做一回真正的一家之主。 经过两年的治疗，李母的病情稳定了，但家里的积蓄也花光了。这时候，王峰已经四十五岁，身体明显不如从前，但他依然每天奔波着。 有一天夜里，王峰突然胸口剧痛，差点晕倒。李慧吓坏了，赶紧把他送到医院。 医生检查后说："你这是过度疲劳导致的心脏问题，必须好好休息，不能再这样拼命了。" 躺在病床上，王峰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。二十多年来，他一直在为别人而活，为李家而活，但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。 05 2008年，全球金融危机波及到了小县城。王峰所在的工厂效益不好，开始裁员。 四十五岁的王峰在职场上已经不算年轻，加上身体状况不佳，很快就被列入了裁员名单。 失业的消息对这个家庭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。两个孩子都在上大学，家里每个月的开销很大，而王峰是主要的收入来源。 李慧安慰他说："没关系，我们慢慢想办法。你先好好休息，身体最重要。" 但王峰知道，没有了稳定收入，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会更加尴尬。 接下来的几个月，王峰四处找工作，但年龄和健康状况成了最大的障碍。很多单位一听说他四十五岁了，立刻就摇头。 有一天，王峰偶然遇到了老同学张伟。张伟现在在省城开了一家装修公司，生意做得很不错。 "峰子，你的技术我知道，到我这里来吧。虽然累点，但收入绝对比你在县里强。"张伟真诚地邀请。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，但意味着王峰要离开家，到省城去工作。 回家后，王峰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李慧。李慧沉默了很久，最后说："峰子，你自己决定吧。家里有我照顾，你不用担心。" 王峰看得出来，李慧其实并不希望他走。但现实的经济压力让她不得不同意。 2009年春天，王峰收拾了简单的行囊，踏上了去省城的火车。临走前，李慧红着眼睛说："峰子，在外面照顾好自己，家里一切都好，你不用担心。" 王峰点点头，心中涌起一阵酸涩。他努力了二十五年，最终还是要离开这个家。 在省城的日子是孤独的。王峰住在工地的临时宿舍里，每天和一群年轻的工人一起干活。晚上躺在硬板床上，听着工友们打呼噜的声音，他常常失眠。 但这份工作的收入确实不错，每个月能赚到四千多块钱。王峰把大部分钱都寄回了家，自己只留下最基本的生活费。 有一天，王峰接到儿子李明轩的电话。儿子在电话里兴奋地说："爸，我要结婚了！女朋友家里条件很好，她父母很喜欢我。" 王峰congratulated儿子，问需要准备什么。李明轩说："房子的事情不用你操心，女方家里会帮忙。你只要准备一些礼金就行了。" 挂了电话，王峰坐在床边发呆。儿子要结婚了，但似乎并不太需要他这个父亲。 几个月后，女儿李佳音也打来电话，说找了个很好的男朋友，准备毕业后就结婚。 "爸，你在外面辛苦了，等我结婚后就好了，家里的负担就轻了。"女儿的声音很温柔。 王峰欣慰地笑了，但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空虚感。孩子们都长大了，都有了自己的生活，而他这个父亲，似乎已经完成了使命。 在省城的第八个月，王峰在工地上意外受了伤，左腿骨折。躺在医院里的那些天，他想了很多很多。 他想起了二十五年前第一次见到李慧时的心动，想起了新婚时的甜蜜，想起了孩子们小时候围着他撒娇的样子。但他也想起了这些年来的委屈、压抑和牺牲。 出院后，王峰决定回家。他拖着还没完全好的腿，坐上了回县城的火车。 火车缓缓启动，王峰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，突然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。 他要为自己活一次，哪怕只有一次。 06 王峰推开家门的那一刻，李慧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。听到门响，她惊喜地跑了出来。 "峰子！你怎么突然回来了？腿好些了吗？"李慧关切地问道，眼中有着明显的心疼。 "好多了。"王峰平静地回答，然后径直走向卧室。 李慧跟在后面，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几个月家里的变化："明轩的工作很稳定，佳音也找到实习单位了。妈的身体也好多了，你放心..." 王峰默默地收拾着行李，没有回应。李慧察觉到了异常，试探性地问："峰子，你还要出去吗？伤还没好利索呢。" "我不走了。"王峰放下行李，转身看着李慧，"我在省城的时候想了很多。" 李慧松了一口气："那就好，家里还是需要你的。虽然我现在工资涨了一些，但..." "慧慧，"王峰打断了她，"我想和你谈谈。" 两人坐在客厅里，王峰的表情比李慧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严肃。 "这二十五年来，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，"王峰缓缓开口，"我到底是谁？是你的丈夫，还是李家的女婿？是孩子们的父亲，还是这个家的外人？" 李慧愣了愣："峰子，你为什么这样说？你当然是我的丈夫，是孩子们的父亲..." "可是孩子们跟你姓，房子写的是你的名字，连邻居们都说我是李家的女婿。"王峰的声音很平静，但李慧听得出其中的痛苦，"我努力了二十五年，想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个家，但我发现我永远都是个外人。" 李慧急忙辩解："峰子，不是这样的。爸妈他们很感激你，邻居们也都夸你是好女婿..." "好女婿，"王峰苦笑，"慧慧，我不想再做好女婿了。我想做一回真正的男人，做一回自己。" 李慧隐隐感觉到了什么，心开始慌乱起来："峰子，你到底想说什么？" 王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然后走向桌边，拿出了一份文件。 "我想和你离婚。" 07 李慧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离婚协议书，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 "峰子，你疯了吗？我们结婚二十五年了，两个孩子都要成家立业了，你现在说要离婚？"李慧的声音颤抖着，"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？还是..." "不是你的问题，"王峰摇头，"慧慧，这些年来你对我很好，我知道。但是我累了，真的累了。" "可是，我们不是一直过得挺好的吗？"李慧眼中含着泪水，"虽然有时候经济紧张一些，但我们一起努力，不是都挺过来了吗？" 王峰沉默了很久，然后说："慧慧，你知道我父亲去世前最后和我说的是什么话吗？" 李慧摇头。 "他说，峰子，我这辈子最对不起你的，就是让你入赘了。一个男人，连自己的姓都传不下去，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？"王峰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，"当时我安慰他说没关系，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。但是现在我明白了，有些东西失去了就真的失去了。" "可是这些我们当初都说好了啊，"李慧哭着说，"你说过不在乎这些的。" "是，我说过不在乎。但是慧慧，人会变的。二十五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，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。"王峰站起身，走到窗边，"我在省城的那段时间，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自由。没有人把我当女婿看，没有人对我指手画脚，我就是王峰，不是李家的什么人。" 李慧跟着站起来，走到他身边："可是峰子，我们有这么多美好的回忆啊。孩子们小的时候，你背着他们去公园，教他们骑自行车...那时候你多开心啊。" "我不否认那些美好，"王峰转过身，认真地看着李慧，"但是慧慧，那些快乐都是建立在牺牲自己的基础上的。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一切，包括我的姓氏、我的尊严、我的梦想。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，我想为自己活一次。" 李慧急切地说："那你想要什么？想要房子写你的名字吗？想要孩子们改姓吗？这些我们都可以商量..." 王峰摇头："太晚了，慧慧。有些东西错过了就错过了，再也回不来了。孩子们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，他们不会改姓的，你也知道。至于房子..."王峰苦笑，"这房子是你父亲盖的，写谁的名字都改变不了我是外人的事实。" "那你现在离婚就能改变什么吗？"李慧哭得更厉害了，"峰子，我们都五十岁的人了，这个时候离婚有什么意义？" 王峰沉默了很久，然后慢慢说道："慧慧，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看《庐山恋》的时候吗？电影结束后你问我，觉得我们合适吗？" 李慧点头，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。 "当时我以为，爱情就是付出，就是牺牲，就是为了对方放弃自己的一切。但是现在我明白了，真正的爱情应该是平等的，应该是相互尊重的。这二十五年来，我一直在迎合你们家，迎合你的父母，迎合这个社会对'好女婿'的期待，但是我从来没有做过真正的自己。" 李慧哽咽着说："可是峰子，我爱的就是你现在的样子啊。踏实、可靠、有责任心，这不就是你的真实样子吗？" "不，"王峰坚决地摇头，"这只是我为了适应这个家而伪装出来的样子。真正的我，其实也想有自己的事业，也想被人尊重，也想在自己的家里说了算。但是这二十五年来，我从来没有机会展现真正的自己。" 08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李慧坐在沙发上默默流泪，王峰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空。 "峰子，"李慧突然开口，声音很轻，"如果你真的要走，我不拦你。但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。" 王峰转过身："你说。" "这二十五年来，你有过快乐吗？哪怕一点点？" 王峰沉默了很久，然后说："有过。孩子们小的时候，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，我很快乐。你生病的时候，我照顾你，看着你慢慢好起来，我也很快乐。但是慧慧，这些快乐都是建立在我不断牺牲自己的基础上的。我想要的快乐是平等的，是相互的。" "那我呢？"李慧问道，"这二十五年来，我也有快乐，也有痛苦。看着你这么辛苦，我心里也不好受。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个家。" "因为你不需要放弃什么，"王峰说，"这个家本来就是你的。房子是你的，孩子跟你姓，父母是你的父母。而我，我放弃了一切来成就这个家。" 李慧站起来，走到王峰面前："峰子，如果你觉得委屈，我们可以重新开始。我可以和你离开这里，我们去别的地方重新建立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。" 王峰看着李慧诚恳的眼神，心中一阵触动。但是很快，他又摇了摇头："慧慧，谢谢你。但是太晚了，我们已经五十岁了。而且，你能离开你的父母吗？你能让孩子们改姓吗？你能放弃这里的一切跟我去重新开始吗？" 李慧张了张嘴，想要说什么，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。她知道王峰说得对，她做不到。 "既然做不到，那我们就好聚好散吧。"王峰的声音很温和，"慧慧，我不恨你，也不恨你的父母。这二十五年来，你们对我已经很好了。但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。我想在剩下的日子里，做一回真正的王峰。" 李慧最终签了字。离婚协议很简单，王峰不要房子，不要存款，只带走自己的衣物和一些纪念品。 办完手续的那天，两人站在民政局门口，相对无言。 "峰子，你以后有什么打算？"李慧问。 "我准备去南方，找个地方重新开始。"王峰说，"张伟说他在深圳也有业务，需要有经验的人。" "那你要照顾好自己。"李慧的眼中又涌出了泪水。 "你也是。"王峰说，"慧慧，这二十五年来，谢谢你。" 说完，王峰转身走了。李慧站在原地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。 三年后，李慧收到了王峰的一张照片。照片上的王峰站在海边，笑得很灿烂，身边是一个温婉的女人和一个可爱的小女孩。 照片背面写着：慧慧，我很好。谢谢你让我重新做了一回自己。祝你幸福。——王峰 李慧看着照片，泪流满面。她终于明白，有时候放手，也是一种爱。 而在遥远的南方，王峰正在教他的继女画画。小女孩仰着头问："王叔叔，为什么你画的山这么好看？" 王峰笑着说："因为我终于知道什么叫自由了。" 夕阳西下，海风轻柔。王峰第一次觉得，自己的人生才真正开始。 |
